《左传·臧哀伯谏纳郜鼎》翻译——皮皮作文网

题注

郜早灭于宋，其鼎也归于宋。鲁桓公二年（公元前710年）春，宋太宰华督杀宋殇公，为预防列国干涉，便用郜鼎向鲁桓公行贿，后者将受贿得来的郜鼎置于太庙。臧哀伯针对此事，以“昭德塞违”为纲，从礼制规定说明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在“昭德”，而国君的行为则是百官的表率，因此对这种严重违礼的行为提出了严正的批评。臧哀伯的话理正词严，虽是针对国君来说的，但对普通人修身治家、自重自律也有重要意义。

原文

夏四月，取郜大鼎于宋①，纳于大庙②，非礼也。

点评：交代前因，同时将之定论为“非礼”。

臧哀伯谏曰：“君人者，将昭德塞违，以临照③百官，犹惧或失之，故昭令德以示子孙。是以清庙④茅屋，大路越席⑤，大羹不致⑥，粢食不凿⑦，昭其俭也。衮、冕、黻、珽⑧，带、裳、幅、舄⑨，衡、紞、纮、綖⑩，昭其度也。藻、率、鞞、鞛⑪，鞶、厉、游、缨⑫，昭其数⑬也。火、龙、黼、黻⑭，昭其文也。五色比象⑮，昭其物也。钖、鸾、和、铃⑯，昭其声也。三辰旂旗⑰，昭其明也。夫德，俭而有度，登降有数⑱，文物以纪之，声明以发之，以临照百官，百官于是乎戒惧，而不敢易纪律。今灭德立违，而置其赂器于大庙，以明示百官。百官象⑲之，其又何诛焉？国家之败，由官邪也。官之失德，宠赂章⑳也。郜鼎在庙，章孰甚焉？武王克商，迁九鼎于雒邑㉑，义士犹或非之，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，其若之何？”公不听。

点评：臧哀伯从接受贿赂这一点出发，纵论国君应该节俭有度、修明德行、杜绝邪恶，为人民做榜样，成为后代子孙的表率。继而严正指出，把郜鼎放在太庙，是引导鼓励人们犯罪，是不合乎礼的。

该段谏辞旁征博引、正反对照，以事实服人，七个排比句的运用，显得词气滂沛，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。

周内史㉒闻之，曰：“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！君违，不忘谏之以德。”

点评：同时代周朝内史对臧哀伯的评价。

【注释】

①郜（ɡào）：国名，姬姓，在今山东成武县东南。鼎：古代的一种烹饪器物，又因常常用作旌功记绩的礼器，所以又作为传国重器，其形制一般为三足两耳。宋：国名，春秋时为十二诸侯之一，开国国君为殷纣王的庶兄微子，其地在今河南东部及山东、江苏和安徽三省之间。

②大（tài）庙：即太庙。鲁太庙祀始祖周公。 

③临照：显示，示范。

④清庙：即祖庙，因其肃穆清静，故称。

⑤大路：也作“大辂”，即大车，特指天子或诸侯国国君祭天时所乘的车子。越（kuò）席：用蒲草编织的席子。越：通“括”，结。

⑥大（tài）羹：即太羹，也作“泰羹”，古代祭祀时所用的肉汁。不致：指不调五味，不加各种作料。

⑦粢（zī）食：用黍稷加工品制作的饼食，祭祀用作供品。粢：黍稷，泛指谷类粮食。不凿：不舂，这里指不精细加工。

⑧衮（ɡǔn）：古代帝王及公卿祭祀宗庙时所穿的礼服。冕（miǎn）：古代帝王、公卿、诸侯所戴的礼帽。黻（fú）：通“韨”，古代用做祭服的熟皮制蔽膝。珽（tǐnɡ）：古代君臣在朝廷上相见时所持的玉笏（hù），即大圭。

⑨带：指束在腰间的革带，皮带。裳（chánɡ）：古代男女穿的裙式下衣。幅（bī）：古代自足至膝斜缠在小腿部的帛条或布条，犹如今天的绑腿。舄（xì）：双底鞋，着地的一层为木底，这里泛指鞋子。

⑩衡：把冠冕稳定在发髻上的横簪。紞（dǎn）：古代垂在帽子两旁用以悬挂塞耳用的玉瑱（tián）的带子。纮（hōnɡ）：古代冠冕系在颔下的带子。古人戴冠冕时，先用簪子别在发髻上，再用纮挽住，系在簪子的两端。綎（yān）：古代覆在冠冕上的一种长方形饰物，以木板为干，外包黑色布帛。

⑪藻、率（lǜ）：一种用来放玉的木垫儿，外包熟皮，并绘有水藻形图案。鞞（bǐnɡ）：刀剑套。鞛（běnɡ）：佩刀刀鞘的饰物。

⑫鞶（pán）：衣服上的大带，皮制，束衣用。厉：带子下垂的部分。游（liú）：古代旗帜上下垂的饰物。缨：套在马胸部的革带，即马鞅。

⑬数：礼数，等级制度。

⑭火、龙、黼（fǔ）、黻（fú）：都是古代礼服上所绣的花纹，如火形者为“火”，如龙形者为“龙”，黑白色相间如斧形者为“黼”，黑青色相间如“亚”形者为“黻”。

⑮五色：古以器物上的五种颜色，象征天地四方，即东青、南赤、西白、北黑、天玄、地黄。玄不为正色，故仅称五色。比象：在礼服上绘成山、龙、花、虫之象。

⑯钖（yánɡ）、鸾、和、铃：都是系在车马和旗帜上的铃铛，系在马额头上的叫“钖”，系在马嚼子上的叫“鸾”，系在车前用作扶手的横木上的叫“和”，系在绘有龙形图案的旗帜竿头的叫“铃”。

⑰三辰：指日、月、星。旂（qí）：旗面绘有龙形图案，或竿头系有小铃铛的旗子。旗：旗面绘有熊虎图案。

⑱登降：增减。登为增，降为减。有数：指有节度、节制。

⑲象：同“像”，法之，效法。

⑳章：公然行之。

㉑九鼎：相传为夏禹所铸，用以象征九州。夏、商、周三代都把它作为政权的象征，成为传国之宝。雒（luò）邑：也作“洛邑”，东周都城所在。

㉒内史：掌书王命之事的官。

参考译文

夏四月，（鲁桓公）从宋国取得原属郜国的传国大鼎，放进太庙，这是不符合礼仪的。

臧哀伯规劝鲁桓公说：“作为百姓君主的人，要发扬德行，堵塞违礼的行为，以便给百官做示范，（就这样）还怕有不足之处，因此显示各种美德来晓示子孙。所以那肃穆清静的太庙用茅草做屋顶，祭祀天地的车子用草席做垫子，祭祀用的肉汁不用五味调和，黍稷、糕饼等祭品不精细加工，（这些）是为了显示节俭。（祭祀的）礼服、礼冠，蔽膝、大圭，腰带、裙子、绑腿、靴子，冠上的横簪、冠旁的瑱绳、系冠的带子、冠顶的盖板（各不相同），这是为了显示法制。玉垫、佩刀的饰物，革带、带饰、飘带、马鞅（各不相同），这是为了显示礼数。礼服上火形、龙形、斧形、亚形等花纹（各不相同），（这）是为了显示文饰高下。用五色绘出各种图象来装饰器物服饰，（这）是为了显示（器物）物色（的差别）。铜铃、鸾铃、和铃、旗铃（装在不同器物上），（这）是为了显示声音。旌旗上画的日、月、星辰，（这）是为了显示光亮。所谓德行，就是节俭而有法度，事物的增减都有节度，并用纹饰和物色加以标志，用声音和光亮加以表现，以此来给百官示范，百官就会警戒畏惧，而不敢违反法度。现在（君王）毁灭德行，树立违礼的坏榜样，把别国贿赂的宝器安放在太庙里，以此明白昭示百官。百官都来效法，君王又用什么去惩罚他们呢？国家的衰败，是由于官吏不走正道。官吏丧失德行，则是由于受宠和贿赂公然进行。郜鼎放在（鲁国的）太庙里，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受贿吗？武王打败殷商，将九鼎搬到都城，义士尚有批评他的，更何况将表明违礼作乱的贿赂之器放在太庙里，这怎么能行呢？”鲁桓公不听取。

周朝的内史听到这件事，说：“臧孙达的后代一定会在鲁国世代享受爵禄吧！国君违礼，（他）没有忘记用德行加以规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