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左传·阴饴甥对秦伯》翻译——皮皮作文网

【题注】

据史书记载，晋惠公夷吾为晋献公之子，因受献公宠妾骊姬谗害，逃亡在外。后晋国无君，是秦穆公帮助晋惠公取得了君位。但即位后，晋惠公背弃约定，没有把许诺的城池割让给秦国，此其一。鲁僖公十三年(前647)冬，晋国饥荒，向秦国求援，秦国答应了；次年秦国饥荒向晋国求援，却被晋国拒绝，此其二。于是秦穆公攻打晋国，战于韩原，俘虏了晋惠公。本文即写阴饴甥作为战败国的使者，与秦穆公斡旋，迫使对方释放晋惠公回国一事。全文通过问答，将秦穆公与阴饴甥的处境与心理描摹得十分逼真，特别是阴饴甥的对答，展现出一个杰出外交家的非凡才干。

原文

十月，晋阴饴甥会秦伯①，盟于王城②（点明时间、人物、地点）。秦伯曰：“晋国和乎？”对曰：“不和。小人耻失其君③，而悼丧其亲，不惮征缮以立圉④也，曰：‘必报仇，宁事戎狄。’（借国内强硬的一派，申明晋国不屈斗志）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，不惮征缮以待秦命⑤，曰：‘必报德，有死无二⑥。’以此不和。”（借国内温和的一派，以礼义感动秦国，抑或迫使对方作出让步）

点评：阴饴甥作为战败国一方，面对秦国的逼问，不仅不避让退缩，反以“小人”“必报仇”和“君子”“必报德”为例，一正一反，既承认晋侯的不是，向秦服罪；又表明晋国的士气不可轻侮，软硬兼施，说得不亢不卑，恰到好处。

秦伯曰：“国谓君何？”对曰：“小人戚⑦，谓之不免；君子恕，以为必归。小人曰：‘我毒⑧秦，秦岂归君？’君子曰：‘我知罪矣，秦必归君。贰而执之，服而舍⑨之，德莫厚焉，刑莫威焉。服者怀德，贰者畏刑，此一役也，秦可以霸。纳而不定，废而不立，以德为怨，秦不其然。’”（请秦穆公权衡利弊，以博大的胸怀宽恕己方）秦伯曰：“是吾心也。”改馆⑩晋侯，馈七牢⑪焉。

点评：阴饴甥利用回答问题的机会，巧妙地表述了晋国国内的舆论倾向，言辞间以退为进，柔中带刚，堪称辞令妙品。最终赢得秦穆公的尊敬，不辱使命，成功营救出己国国君。

清代吴楚材评：通篇作整对格，而反正开合，又复变幻无端。尤妙在借君子小人之言，说我之意，到底自己不曾下一语。奇绝！

【注释】

①阴饴甥：名饴，甥，指他为晋侯的外甥。因封于阴(今河南陕县至陕西商县一带)，故又称阴饴甥。晋大夫。秦伯：指秦穆公。

②王城：秦地，今陕西大荔县。

③小人：在下之人，指缺乏远见的人。君：指晋惠公。他借秦穆公的力量才做了国君，后来和秦发生矛盾，在战争中被俘。

④惮：怕。征缮：征集财赋，修缮兵器。圉（yǔ）：晋惠公的太子，姬圉，即晋怀公。

⑤君子：指晋国的有远见的贵族。待秦命：这是委婉的说法。真正意思是：如果秦不送回我们的国君，就不惜一切，再打一仗。

⑥必报德，有死无二：报答秦国对晋的恩德，至死没有二心。

⑦戚：忧愁、悲哀。

⑧毒：损害，得罪。指晋惠公与秦为敌。

⑨贰：背叛。舍：释放。

⑩馆：宾馆。此用作动词，指让他住进接待外宾的宾馆。之前晋惠公被拘禁于灵台。

⑪七牢：牛、羊、猪各一头，叫做一牢。七牢是当时款待诸侯的礼节。

参考译文

鲁僖公十五年十月，晋国的阴饴甥会见秦伯，两国在王城结盟。秦穆公问他：“你们晋国内部意见一致吗？”阴饴甥说“不一致。小人以失去国君为耻，又为逝世的亲人而哀悼，（他们）不怕征集赋税、修缮兵器来拥立太子姬圉继任国君，他们说：‘一定要报仇，宁肯（为此）侍奉戎狄。’君子爱护自己的国君，但也知道他的罪过。他们也不怕征集赋税、修缮兵器来等待秦国的命令，他们说：‘一定要报答秦国对晋的恩德，纵是死也没有二心。’这样，意见就不一致。”

秦穆公又问：“你们对国君的命运有什么看法？”阴饴甥说：“小人感到忧愁，认为国君避免不了灾祸；君子推己及人，认为国君必定会回来。小人说：‘我们得罪了秦国，秦国怎么肯放回国君？’君子说：‘我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，秦国必定会让国君回来。’国君背叛了秦国，就把他抓起来；他意识到自己的过错，就（把他）释放回来，恩德再没有比这更深厚的了，刑罚也没有比这更威严的了。内心臣服的人自然感恩怀德，那些企图背叛的人也会畏惧刑罚。这一仗如此了结，秦国真可成就霸业了。（不然的话，）当初帮他回国登位又不让他安于其位，后来废了他的君位又不让他复位，以致原来施的恩德反变成仇恨，秦国总不会出此下策吧！”秦穆公说：“你讲的正合我心啊！”马上就让晋侯改住宾馆，用接待诸侯的礼节来招待晋惠公。